在常德，陆军第７４军常德会战阵亡将士纪念塔下的鲜花似乎没有断过，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这里放上几束鲜花。

因为工作关系，在这座塔下，听本次重走常德会战路顾问、常德会战研究会副会长钟云鹏讲述塔与常德城的故事也不止一两次。好几次，在讲到动情处时，记者都能从这位５０多岁的七尺汉子的眼睛里，瞥见闪烁的晶莹。起初，我曾怀疑过这是表演，但日子久了，接触多了，我明白，他这是真情流露。

不得不承认，这座塔、这座公墓已融进了常德这座城市和常德百姓的心里。

一

公墓立在城市中心，已有７０多年了。按照老常德的回忆，它始建于常德会战结束后的１９４４年。市博物馆退休干部、地方文史专家杨启乾告诉记者：“会战结束后，常德县地方政府和接防部队收敛遗体，除了在大西门、小西门等地掩埋了大部分外，包括柴意新在内的８名将校级军官及另外２０００多具战士遗体则安葬在现在的公墓里。”地方史志研究者曹先辉告诉记者，当时掩埋将士的墓穴是就地取材，用了战时一枚重磅炸弹炸出的弹坑作为主坟。

据介绍，公墓最初是由７４军留守处修建。时任常德县建设科科长的岳其霖参与了公墓的修建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，他撰写的文史资料中，对公墓的建设过程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回忆。起初，公墓用石板、断砖、碎瓦等将主坟堆砌成一座大方台。１９４５年抗战胜利后，７４军又专门成立工程处，重新修建。他们从南京搞来图纸，自行购料，由地方政府负责雇工。　“据说是中山陵的设计人员设计的。像水泥等这些当时的紧缺物资都是从南京运来的。”　杨启乾说。

公墓的选址在当时常德城最繁华的地方——武陵花园。这里以旧城墙为背景，面朝南方，正对面是西围墙大街，总面积约１３１平方米。虽然，常德经历城破，武陵花园同样也是一片废墟，但这里曾经是常德老百姓记忆最深的地方，老常德曹先辉甚至还能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一片的盛景。他告诉我们，选址于此，除了战争已将武陵花园一带毁得片瓦无存外，还应该有纪念意义，“这一带是常德会战守城战中日军破城的地方，敌我之间拉锯战打得异常惨烈。”

在１９４４年第一次修建公墓时，常德人民就自发地组织捐款。可以说，常德人民对这座公墓是倾注了感情的。

二

常德人这样的情感，其实在会战前就已经建立了。在张恨水的《虎贲万岁》里，曾有过这样一段话：“老人手摸了白胡子，叹口气道：‘虎贲待我们常德人太好了，好吧，孩子，向这位长官鞠个躬谢谢他，恭祝他们旗开得胜，马到成功！’那孩子真的向李参谋鞠了一个躬。”“我们从未见过像虎贲这样好的部队。”

　　　　这样的感情流露，是建立在第７４军５７师诚心待民的基础上的。５７师进驻常德市在常德会战前，鄂西会战中。据黄潮如的《常德守城战纪实·守城战前夕》记载，“余师入驻时，常德疏散已是空城，且正在大劫之余。余师入城，军纪严明，秋毫无犯，首先将全城洞开门户妥为关闭，并令部下，非经指定，不得擅入民房。”而到了鄂西会战后，“市民纷纷归来，该师派出大批士兵分在各码头及要道口义务为人民担运行李什具，不但不收分文报酬，即茶水亦拒绝接受。常德秩序恢复后，士兵移驻城外，是时正值秋收，协助农民收割……”

正是基于这种良好的军民关系，常德民众给予了５７师很大的帮助。据徐浩然的《常德会战血战史》载，“（常德会战爆发后）他们协同余师作战，虽然没有战斗经验，但他们的血是热的。此外，他们在火线上护救伤患，运械输弹，送茶送饭，都已尽了他们最大可能的努力。”而且，当会战结束后，５７师师长余程万因南渡沅江脱城求援被追责时，常德各界民众数万人联名写信签字画押，声援余程万“尽到了守土之责”。

三

而今，７０年过去，虽然公墓的面积有所减少，但其主体依然还在；虽然在上世纪６０年代，公墓受到了影响，但少数学生的破坏行为很快便被制止。据曹先辉介绍，当时的常德市委和人民委员会请示常德地委及常德行署后，经过施工，将公墓上的题词全部用水泥填平。曹先辉认为，这是在有意识地保护公墓，而并不是像社会上传闻的任其破坏。实际上，公墓的主体部分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，保存至今。

现在的公墓是１９９４年前后修复的，杨启乾参与了当时的修复工作。他告诉我们，其实，改革开放后，公墓的修复和保护工作就已陆续展开，１９９４年只是规模较大的一次。在１９９１年市一届人大四次会议上，章伯先等５０名人大代表提交了《关于保护和修复常德会战阵亡将士公墓的议案》。经过一系列的调研走访，１９９３年公墓的保护和修复方案开始付诸实施，此后的１９９４年、１９９５年又陆续有代表提交了关于修复和保护公墓的建议案。“当时主要修复了原陵园中的纪念塔、纪念坊、纪念亭等建筑。以前纪念坊两边还有两尊石狮，后来不知所踪，经过多方查找，现找到了，就立在碧波游泳馆前。”

修复完公墓，正赶上抗战胜利５０周年。１９９５年４月５日，常德市举行了隆重的公祭仪式。１９９６年，公墓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。２０１４年８月２４日，国务院公布《第一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、遗址名录》，常德会战阵亡将士纪念公墓名列其中。

直到今天，这样的纪念仍在继续。虎贲将士浴血杀敌的故事在常德家喻户晓。每年的清明节、烈士日、抗战胜利日、常德会战胜利日，公墓里聚满了四面八方前来祭拜的百姓；常德会战研究会、常德抗战文化研究会等一系列民间研究团体犹如雨后春笋，他们有的在发掘抗战历史、有的在寻找将士后裔、有的关爱抗战老兵、有的则弘扬常德抗战文化……同时，常德抗战英雄城、余程万路等陆续被热心的群众提起，更大限度地修复公墓，正备受常德百姓关注。

硝烟虽远去，英雄魂犹存。或许我们不曾经历战争，但我们懂得铭记是最好的纪念。常德因常德会战在抗日战争史留下了浓墨一笔；时间流逝，常德不会忘记那些远去了的英雄；抗日将士浴血杀敌、守疆卫土的精神，常德人民也将永远铭记。